清朝同治九年归化县龙湖村杨氏重修的《宏农杨氏房谱》卷首所录明代杨均政撰写的《龟山公家谱序》中编造杨时直系祖“南迁三湖”说违背史实,分别以游酢(字定夫)、罗从彦(字豫章)之名写的杨埴(杨时父亲)墓志铭和《龟山碑铭》是此房谱编修者的造假之作。
杨时上代祖“南迁三湖”说辨析
——关于对清朝同治九年(1870年)归化县(今明溪县)
龙湖村杨氏重修的《宏农杨氏房谱》的考证与看法
范立生
【摘要】清朝同治九年归化县龙湖村杨氏重修的《宏农杨氏房谱》卷首所录明代杨均政撰写的《龟山公家谱序》中编造杨时直系祖“南迁三湖”说违背史实,分别以游酢(字定夫)、罗从彦(字豫章)之名写的杨埴(杨时父亲)墓志铭和《龟山碑铭》是此房谱编修者的造假之作。
【关键词】“南迁三湖” 墓志铭 碑名
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编修的第三部《归化县志》抛出“杨时故里龙湖说”,挑起关于杨时故里的争论,至今已有396年。2008年,福建师范大学退休教师林海权等少数学者又炒作此说。他们的主要依据就是清同治九年归化县紫云台的始迁祖杨彦在龙湖村的后裔重修的《宏农杨氏房谱》有关杨时及其上几代祖的史料。为弄清这些史料的真假,笔者考证了这部房谱,提出二点看法。
一、杨均政编造的“三公”“南迁三湖”说是违背史实的神灵托梦说
清同治九年归化县龙湖村的杨彦后裔重修的《宏农杨氏房谱》卷首,录有明代该村杨均政(杨彦后裔)撰写的《龟山公家谱序》。此序文写道:“以吾鼻祖言之,始由樵川(注:今邵武市)而居三华(注:指将乐县)焉。迨高祖第三公奋然有游四方之志,往乞灵于西乾福善祠(注:邵武辖地)。梦神人告曰:‘子可遇三湖则止’,遂返乎三华。始迁蛟湖(注:今将乐县南口乡蛟湖村,距将乐县城10公里),次迁池湖(注:今将乐县白莲镇白莲、大王村,距将乐县城30公里),终迁龙湖(注:今明溪县翰仙镇龙湖村,距将乐县城55公里)。果应梦之吉兆,于此逐家焉。第三公生二子,长十五公,次十七公生念二公,世业兴进,复授武平县令,家声由是而日振焉。念二公生祖考念七公,生齿自是而日繁焉。由此观之,第三公乃是龙湖之始祖也。宋贤龟山公即其苗裔也,岂非神兆斯土以兴吾之族乎!”这段序文是典型的神灵托梦说,根本不可信。在封建社会里,杨均政编造“神灵托梦说”并不奇怪。新中国成立60多年了,现代有的学者仍认定杨均政编造这一封建迷信之说是史实,这说明他们在研究杨时故里问题上,已深深陷入历史唯心主义的泥坑而不能自拔。
从这段序文的内容看,错得一塌糊涂。杨时家族的入闽始祖是杨时四世祖杨荣。他考中南唐进士后,被授将乐司户参军。赴任时,他携家人从江州湖口(今江西省九江市湖口县)直接到将乐,任职期满后定居将乐县城北郊龟山脚。杨均政的序文却说“以吾鼻祖言之,始樵川而居三华。”这是牛头不对马嘴。其次,林海权撰文《杨时故里之考辨》在引用杨均政这段序文时,对其中的人物加括号注释,指“高祖第三公是杨明(杨时祖父)”,“长十五公”和“次十七公”分别为杨埴(杨时父亲)和杨益(杨时叔叔),“念二公”是杨敦仁。但这些注释没有一个对得上号。杨时撰文《杨母朱氏墓志》中明确记载:“杨父讳明,有子五人。”可杨均政序文中的“三公”只生二子,这是生五子的杨明吗?如果说“三公”是指杨明,那他的长子和次子应分别为杨时的伯父杨基和杨谊,怎么会是第四子杨埴和第五子杨益呢?杨敦仁也不是杨益之子,而是杨谊之子。从这些混淆不清的谁生谁的关系中,还能观出其苗裔是龟山公吗?
各地杨时后裔编修的绝大数杨氏族谱(房谱)的世系录中,均明确记载杨明居将乐县城北郊的“龙池杉田”,“殁葬永吉金顶山”(今将乐县光明乡永吉村坑头自然村金顶山,距将乐县北龟山4公里),都没有杨明迁“三湖”之说。江苏省无锡市杨时第二儿子杨迥的后裔编修的《锡山杨氏宗谱》(南宋嘉定年间始修,此后重修和续修九次)则载,杨荣“遂家于镛(注:闽天德三年(945年)将乐县曾升为镛州,故后人把将乐称为“镛”)北龙池杉田”,杨时“仍居旧里”。至今,永吉金顶山的杨明墓仍存,与各地杨氏族谱(房谱)的记载是一致的。从各地杨氏谱碟和文物墓地去考证,杨明根本没有南迁龙湖。清同治九年龙湖村《宏农杨氏房谱》的“世系传记”中,把明代杨均政编造 “南迁三湖”的主人公由“三公”杨明改为“四公”杨埴(不论按世系还是按同辈兄弟的排名来看,这两种次序都排行第四的只有杨埴),这本身就是对“三公”杨明迁“三湖”的否定。因此,说杨均政编造的“三公”“南迁三湖”的“神灵托梦说”是史实,显然站不住脚。
清朝同治九年龙湖村《宏农杨氏房谱》载,杨均政撰写《龟山公家谱序》的时间是明朝洪武十八年(1385年)冬月望日。但明溪县林华东、吴铁坚撰文《闽学鼻祖杨时与家谱琐谈》中却说:“清刻本《宏农杨氏房谱》是1980年10月16日和1992年8月1日先后在明溪县瀚仙镇石珩村与大焦村杨时后裔杨思福、杨光展及江西宁都老禾口杨振华家中各发现一部。经专家鉴定,这三部家谱分别为杨时长子杨迪与三子杨遹的两系房谱。《宏农杨氏房谱》始修于明洪武十八年(1385年)仲冬,明弘治十年(1497年)三月续修,由十二世孙杨华、杨穆主纂。此谱系木刻本,宣纸印刷,首有杨华、杨穆写之序文和谱例。明万历年间曾增补续修,由十六世孙杨均政、杨均亮分别撰写《后序》与《龟山公家谱序》,清进士梁达榜和南平教谕王以蒙亦题写了一篇序文。清同治九年(1870年)冬重修,由福建文华堂刻印。”(此段文原载明溪县杨时文化研究会、县政协文史委编辑出版的《杨时研究文集》第267-268页)从这段文可知,杨均政兄弟撰写房谱序文是归化建县一百多年后的明万历年间,并非归化建县前85年的明洪武十八年,这说明,杨均政兄弟是明万历年间人,而不是此前二百多年的明洪武年间人。从明弘治年间的十二世孙杨华、杨穆与十六世孙杨均政兄弟的世系对比,也可看出这一点。清同治九年归化县龙湖村杨均政这房杨氏重修的《宏农杨氏房谱》卷首所载的杨均政撰写《龟山公家谱序》的时间为洪武十八年,这显然已被篡改。
这部房谱的编修者之所以要篡改杨均政序文撰写的时间,是有原因的。明朝万历年间,归化县官方在编修第三部《归化县志》中,开始编造抢杨时故里的假史料,这需要民间族谱有相应的“史证”。于是,杨均政兄弟的序文应运而生,这是在抢杨时故里问题上“官民互动”的产物。但为了掩人耳目,杨均政的序文撰写时间被上推了二百多年,似乎杨时上代祖“南迁三湖”之说早在归化建县之前就已存在,并非归化建县后才冒出此说。正如陈秉怡撰文《杨时故里在明溪县龙湖村》中所说:“该《序》是归化建县前85年写的。他(注:指杨均政)是将乐人,龙湖当时也是将乐县管辖下的村,他没有理由要造假。他不可能有特异功能,有未卜先知之术,能预见85年后会新置一个归化县,龙湖会从将乐县划拨给归化,就写下‘南迁三湖’,预先埋下伏笔,好让将乐县和归化县打口水战,打笔墨官司。”(见明溪县杨时文化研究会和明溪县政协文史委合编的《杨时研究文集》第240页)可是,这段堂皇的骗言却被明溪县林华冬、吴铁坚的上述那段文给戳穿了。杨时故里问题争议了近四百年,这是谁之过,不是很清楚吗?杨均政兄弟撰写的序文怎能让人“毋容置疑”?
二、杨埴“南迁三湖”说也没有任何史实依据
清同治九年杨彦后裔重修的龙湖村《宏农杨氏房谱》的“世系传记”中,把杨均政撰写的《龟山公家谱序》中的“三公”迁“三湖”改为“四公”杨埴承祖遗命“南迁三湖”,并编造出二则假铭文为证。
一则是以游酢之名写的“杨埴墓志铭”。其原文是:
明公之子埴公,乳名五十郎,字永谋,号谊。诰赠正议大夫,在家寝征。承祖遗命,“梦三湖则止”。历迁三华蛟湖、池湖、龙湖,遂居焉。妣乃居士蘷公之女陈氏孺人,诰封荣德太君,梦星而孕时公。继妣廖氏孺人,封硕人。公妣合葬龙池,金钗形。生一子:时。
公承祖梦,柳樊村而亨。天碑其庐,三湖是营。惟忠厚以作财,茯圣子以亶明,肇万亿麟瑞,启千秋之佳祯。振振公姓,振振公族,为人咏之最曩。今诵之之于公,为然乎?以然乎!游定夫撰。
这两段文录自龙湖杨氏房谱卷四《始祖世系传记》第3-4页。第一自然段传记文错处连篇。据多部杨氏族谱载,杨埴乳名十郎,杨时十二郎。此传记中的杨埴乳名五十郎。按古代将乐客家姓氏习俗,父辈郎前面的数字比儿辈大,此乃犯忌之乳名。各地杨氏后裔编修的绝大数谱碟均无杨埴号“谊”之说,杨时撰文《先君行状》中也无此说,此传记中的杨埴“号谊”显然是假的。杨埴的号怎么会与他二兄杨谊的名字相同?这在古代也是犯忌的。按照宋朝对在朝官吏亡父母封赠的礼制,作为一介平民百姓的杨埴夫妇在世时根本不可能被诰封官职。杨埴逝世时,杨时任虔州司法,在宋朝仅为八品官,杨埴和他早已病逝的前妻陈氏尚不具备分别被诰封“大夫”和“太君”的条件。他两夫妇分别被诰封“正议大夫”和“荣德太君”,是其儿杨时晚年任七品以上官员后的事。而此传记却说:“诰赠正议大夫,在家寝征。”这显然不符史实。该传记又说:“妣乃居士蘷公之女陈氏孺人,诰封荣德太君,梦星而孕时公。”杨时还没出生,他母亲陈氏就被诰封荣德太君,这种假史编造得太离奇了。杨埴病逝的第二年,杨时撰写的《先君行状》也没有他父母被诰封的记述。如果当时及此前杨时父母分别被赠封“正议大夫”和“荣德太君”,这对他父母是最高的荣誉,也是其家庭荣宗耀祖的大事,杨时在此行状中能不记述此事吗?林海权在《杨时故里之考辨》中说:“游酢(字定夫)在看了杨时《先君行状》之后,为杨时写了一篇《志铭》。”游酢是杨时的老友和亲家公,又是当朝官员,对杨时及其父母的基本情况是了解的,对当朝官员亡父母的封赠礼制是清楚的。他看了杨时《先君行状》,更不可能乱编杨时父母的身世。显然,这是不了解杨时父母身世的清同治九年龙湖杨氏房谱的编修者编造出来的假史。
拿龙湖村《宏农杨氏房谱》中所谓“游定夫撰的‘铭文’”与《游酢文集》中的《宣义胡公墓志铭》文比较,两文的风格截然不同。《宣义胡公墓志铭》是为朝奉郎胡安国的父亲宣义郎胡泽之写的志铭。此铭文的引文分三个自然段,详细记述了译之的家世与生平。对家世的介绍,上至祖父,下至儿女,均述之。记述泽之的生平,侧重德行,且内容翔实,语言朴素。可龙湖杨氏房谱记述杨埴的第一自然段传记文,只写杨埴的身世和他二妣的简况,这完全是族谱世系录的体例及内容,根本不是墓志铭引文。再看龙湖杨氏房谱记述杨埴传记的第二自然段文,这是插进去的一段铭文,多是堆集华丽之词和空话、套话,如“肇万亿之麟瑞,启千秋之佳祯。振振公姓,振振公族,为人咏之是曩。今诵之之于公,为然乎?以然乎!”特别是后六句,连林海权的论文《杨时故里之考辨》在录此段文时,也刻意删去。这与游酢撰的胡泽之墓志铭文一比较,就看出此房谱中所谓杨埴墓志铭文根本不是游酢手笔,纯属清同治九年龙湖《宏农杨氏房谱》编修者的造假之作。
查阅一些杨氏族谱的世系录,确有记载游酢曾为杨埴写墓志铭,并明确记述此铭文已佚。780年后的清同治九年龙湖《宏农杨氏房谱》才冒出这一假铭文。他们所以敢造假,就是真铭文已佚,失无对证。
另一则是以罗从彦(字豫章)为名写的“龟山碑铭”。其原文是:“昔鸱夷仙,受策计研。强国富家,施有后先。维龙湖公,是以昔贤。小施之家,国则不然。大者以试,义方家传。贻阙子孙,克光于前。成此宅兆,旺气绵绵。刊此铭焉,垂千万年。奉训大夫,罗豫章书。”此段文载清同治九年龙湖村《宏农杨氏房谱》卷首。
据清代毛念恃编的《豫章先生年谱》载,沙县人罗从彦是于北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年)始从学于杨时门下,这时杨埴已逝世22年了。厦门大学教授高令印在《罗从彦生平思想研究的几个问题》(原载海风出版社出版的《罗从彦研究文集》)中则认为,罗从彦从学杨时四次,第一次是北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年)杨时在将乐县含云寺读书讲学期间。按照此说,罗从彦开始从学于杨时门下也是杨埴死后10年的事。杨埴病逝时,杨时与年仅19岁的沙县后生罗从彦还不相识,怎么会叫罗从彦写碑铭?
其次,杨埴病逝时,罗从彦是个什么官职也没有的年轻后生,哪来的“奉训大夫”?南宋绍兴二年(1132年),罗从彦61岁,才中特科进士,并被授广东罗博县主薄,直至绍兴五年病逝。他在世时根本没有被授奉训大夫。这说明《龟山碑铭》的作者是个连罗从彦身世都不了解的人,此铭文怎么会是罗从彦之作?以上二则冒充宋代人撰写的假作,怎能证实杨埴“南迁三湖”是史实?
各地杨时后裔编修的绝大多数杨氏族谱(房谱)均无杨埴迁居龙湖之说,并载他“葬邑北龟山之阴”“葬邑北龙池团”。据杨时撰文《杨道真君洞》载,北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年)四月,杨时在家为父亲杨埴守孝期间,与二三昆弟行五里余,到将乐县城北郊封山之麓的杨道真君洞探游。经查证,杨时住宅址将乐县城北郊龟山脚距封山之麓的杨道真君洞正是五里余。这说明,杨埴病逝在将乐县北龟山之家,杨时也是在这个家守孝三年。这与各地杨氏谱碟关于杨埴就近葬于“邑北龟山之阴”(即封山观排)的记载是一致的。据1992年将乐城关杨时嫡裔杨桃芳等人的回忆,他和其他杨时后裔曾多次到封山观排祭扫杨埴墓。1987年,将乐县城北郊龙池新村已扩建到杨埴墓旁。当年仲夏,由杨桃芳等杨时后裔牵头集资,把杨埴墓迁到水南乌石山杨时墓左侧山腰处。这些史料和墓地文物均证实,杨埴一生都是在将乐县城北郊龟山脚度过的,根本没有迁居他地。
作者简介:范立生,男,福建省杨时学术文化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