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图阁直学士杨公没,其子迥持杖泣而告曰:“籍不朽之言,以重先人,幸莫大焉。”呜呼!公今逝矣,斯文寥落,老成者殆尽,予忍铭曰:按状,公讳时,字中立,号龟山。其先蜀人,唐初徒于江州之湖口,高祖子江为西镛州司户,家于州,因占籍焉。曾祖胜达,祖明,俱读书不仕,以道自娱,考殖赠正义大夫。公生八九岁时能诗赋,已有成立之志。熙宁间补太学生,寻登进士第,授汀州司户参军,复授徐州司法。闻河南程明道与弟伊川,讲孔孟绝学于河洛,遂弃仕,与建安游君定夫住颍昌,以师礼从学焉。明道甚喜,每言曰:“杨君最会得容易。”及归,送之出门,语人曰:“吾道南矣。”明道卒,又师事伊川于洛。一日,伊川偶暝而坐,公与定夫侍立不去。及觉,谓曰:“贤辈尚在此乎”。出门,雪深三尺,与其信道之笃如此。后伊川见学者多从佛学,独公与谢君显道不变。因叹曰:“学者皆流于夷狄矣,惟有杨谢二君长进。”时天下方趋王氏新学,公独斥之为非,其守正辟邪,确乎其不可易。元祐中,为虔州司法。公决断疑狱,无所留滞。寻丁父忧,哀毁逾礼,乡邦化之。绍圣崇宁大观间,历知浏阳、余姚、萧山三县,皆有善政。民感其惠,咸为之立祠。是时,从公学者益众。虽高丽国王亦问:“公安在焉?”宣和中,因丞相京荐,召为秘书郎。上疏请复祖宗旧制,乞除熙宁以来新法,其论时事甚悉。
徽宗首肯曰:“卿所陈,皆尧舜之道”,除迩英殿说书。
钦宗即位,公极言童贯败师之罪,乞罢阉寺防城。
钦宗以为谏议大夫兼侍讲。未几,吴公敏乞用公以靖太学,遂兼国子祭酒。时丞京擅权,公极论其罪恶,实踵王氏私智以误国,乞追夺安石王爵及罢享祀。君子以为乃罢祭酒,徽猷阁侍致仕。
高宗即位,复以公为工部右侍郎。公拳拳然,以圣贤典学为劝,除兼侍讲。寻以老疾求去,乃授今职致仕焉。绍兴五年四月,公遘迪疾,势虽稍增,而起居谈论如常。厥明,盥漱就枕。诸子侍侧,忽视之,而公已逝矣,享年八十三。公天资夷旷,以学问充养,有道德,器早成;积于中者纯粹而闳深,见于外者简易而平淡;闲居和乐,色笑可观;临事裁处,不动声气;与知游者,虽群居终日嗒然不语;接人以和,而鄙薄之态自不形也;推本孟子性善之说,发明“中庸”“大学”之道;有欲之方者,为指其攸趣,无所隐也。当时,公卿大夫之贤者,莫不尊信之。崇宁初,代余典教清宫,始获从公游,三十年间,出处险夷亦尝睹之熟矣。视公一饭,虽蔬食脆甘若皆可于口,未尝有所嗜也;每加一衣,虽狐貉緼袍若皆适于体,未尝有所择也;平生居处,虽敝庐优屋若皆可以托宿,未尝有所羡而求安也。故山之田园皆先世所遗,守其世业,亦无所营增豆区之入也。老之将至沉伏下僚,厄穷遗佚,若将终身焉。子孙满前每食不饱,亦不改其乐也。然则公于斯世,所欲不存,果何求哉,心则远矣。公所著述有:易书,礼记,周礼,中庸,论语诸解,孟子,春秋义,三经筵讲义,校正伊川易学及奏议诗文通若干卷。夫人余氏先公卒。子五:长迪次迥三遹四适五造俱为郎官。女二:长适陈渊,次适李郁。孙八:云已膺乡荐,航、崧、森今游太学,岳与次山读书乡。以十月二十二日葬于水南之原。从而鸣之曰:
惟德斯纯 惟道斯正 孟性孔仁 周诚陈敬
载道而南 驱邪翼正 注书立言 历仕外邦
民感善政 黼黻四朝 赞襄久称 位崇望高
由材匪命 允矣若人 端与国竝 南山之原
水土之茔 于以藏之 百世其定 大开后进